—危机决策中的政治伦理考量

　　最近一些年来，我们在应对一系列自然灾害或者人为灾害突发事件的过程中，在危机面前如何沉着应变、迅速做出果断决策的问题上，经受了许多严峻的考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当然，也不必回避这样的事实，即我们在一些危机决策的过程中，也是有过各种不同程度失误的，而这类危机决策失误的一个直接后果，则是引发了某种社会信任危机。所以，我们既要全面总结成功的危机决策的经验，也应该认真研究危机决策失误的教训。这对于我们保证决策正确和避免决策失误，都是宝贵的思想财富。

　　应该承认，无论是一般的决策失误，还是危机决策失误，都是由许多复杂因素决定的。关于造成危机决策成败的一些技术性或者方法上的问题，已经有许多论著进行过细致的研究，这是保证决策科学性的问题，这一类研究成果是非常有价值的。但是，对影响危机决策成败的各种主观因素，特别是在其中起重要作用的决策者的政治道德因素，却是缺乏仔细研究的。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危机决策中的政治伦理考量问题。

　　在危机决策的过程中，面对突发事件及其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并且又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的情况下，究竟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决策，果断采取什么样的具体措施，这不仅需要决策者有一种出众的智慧和胆量，而且也是对决策者政治道德品质的一种严格检验。在这方面，首先遇到的一个政治伦理问题，就是决策者对可能产生的决策后果究竟要对谁负责。如果我们仔细分析那些有过失误的危机决策过程，往往可以发现，那些担负主要责任的决策者，在对决策做利害后果预测时，内心是常常会发生激烈思想斗争，其焦点往往在究竟是对领导机关（或者领导人）负责还是对人民群众负责的问题上。

　　究竟要对领导机关（或者领导人）负责还是对人民群众负责，似乎是个已经解决了的问题，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要坚持对领导机关负责与对人民群众负责的一致性。这样的说法，在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作为不同的利益主体，领导机关的利益和一般群众的利益毕竟不是一回事，而且在一定的条件下还会有矛盾。比如对一些突发灾难性事件的处理上，有些领导人或者领导机关往往把着眼点放在维护社会稳定上，有时甚至可能把着眼点放在维护领导人或者领导机关的威信上，而当事群众首先考虑的是要维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在这样的情况下，决策者究竟首先是向谁负责，就是一个非常尖锐的现实矛盾了。所以，危机决策中对决策者的一个尖锐政治伦理考量，就是看他是否真心实意地对人民群众负责，把当事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这个根本利益看得高于一切。我们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把对领导机关负责与对人民群众负责对立起来了呢？当然不能这样看，而是说在遵循这个统一原则时，应该把“对人民群众负责”作为基础，也就是说，“对领导机关负责与对人民群众负责的统一”是以“对人民群众负责”为前提的。决策者如果真正把这两者的关系摆正确了，他在危机决策过程中的政治良心就会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

　　重大决策要做到真正对人民群众负责，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必须保证能够得到人民群众的实际监督，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一个起码的要求就是准确地、及时地向人民群众提供有关决策的必要信息。在一般的决策过程中，这样的要求是没有理由做不到的；当然，在突发事件的危机决策中，由于时间紧迫、变化多端、情况复杂，要真正做到这一点有一定难度。但是，如果真心实意要使自己的决策得到人民群众的实际监督，那还是有办法做到的。大量的实践经验说明，一个重要而有效的方式，就是决策机关及时向当事群众提供有关突发事件本身的真实信息，向当事群众表明决策者的真实意图。这样，危机决策过程才能实际上被当事群众所监督，从而保证决策的正确性。

　　但是，近几年有些地方领导机关在处理突发事件的过程中，却往往没有及时做到这一点，他们的一个理由是对事件的发展趋势没有把握，或者说，怕一旦让当事群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影响社会的稳定，等等。不能说这些理由完全不成立；但是，有这种思想的决策者忘记了一个大前提，这就是：我们的决策是为人民群众做的，他们有权利了解与决策有关的真实情况。反过来说，我们是在为人民群众做决策，当然就有责任向他们报告与决策有关的真实情况。这里的关键，是决策者究竟具有什么样的“责任心”――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政绩”，还是为人民群众造福避祸！人们已经发现，在一些个别地方的领导人那里，在突发事件中，他们的那些“担心”、那些“怕”，说穿了，并不是“担心”群众遭灾难、“怕”群众受损害，而是在“担心”自己的“仕途”、“怕”丢了自己的“乌纱帽”！这就是说，在危机面前，他们的“仕途”和“乌纱帽”是比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更重要的东西！

　　决策者的不同态度表明了他们对各种决策方案的利害权衡。这种利害权衡反映了决策的利益指向的冲突。所谓决策的利益指向，就是决策到底是为了维护谁的利益。当然，一个重大的决策，常常会涉及到许多方面的利益，这里除了当事群众的利益之外，还包括领导机关的利益、主要决策者的利益、有关单位或者有关人员的利益，等等。那么，在这些利害关系中，究竟哪一个是压倒一切的呢？对于每个共产党人来说，答案是很明确的：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这个利益高于一切！这也是应对突发事件危机决策中的最高政治伦理原则。